父子人生

Posted on February 2, 2019 by

再过些日子就是父亲的忌辰了,转眼父亲去世竟然快两年了。按照我的想法,早就开始要码字纪念。可是小小的一篇短文,竟然是始终写不完。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不肯用心。只是每次想起父亲来,心里总是有些理不清的思绪甚者说是矛盾的回忆,虽说是父子连心,枪手也觉得很能体会父亲的一些理念。但是如果真的落在纸上,理出一个清晰的表达,总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也许父亲的一生确实不能为我完全理解,父亲的离世,可能也是带走了一个谜团。

前些日子弟弟弟媳整理老家里的物事,发来了一张父亲的大学毕业照,算是我见过的父亲最早的照片了。细看之下很是大吃了一惊,照片里的父亲无论是形象和神情,都和我在同样年龄的照片中一模一样。也可能是巧合,就是在班级集体照上面所站的位置,都是一样。以前时常有亲戚长辈提到,说我和父亲非常相像,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不过通常意义上的父子相似,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相像到了如此的地步。从这个印象上回头再去思想父亲的生活,竟然发现我的成长中,和所了解的父亲的经历颇有相似,虽然零散,但体会更多。再来续写父亲的纪念,也是有了下笔的线索。

我在博客中动则说自己命苦,一半是夸耀另一半也确实有些根据。话说刚一降生就是文化革命,而且是大革命,父母从来不提,但是长大后确实几次听别人说过,襁褓中的我曾经多次被放在桌子上和父母一同接受批斗。长大后说起来似乎有些自豪,其实这自豪得有些自私,如果将心比心的话,则实在是不敢想象当时父母的心情。但其实这些对于父母来说,却远远不是最坏的经历。

父亲的一生可以说是历经坎坷,爷爷英年早逝,但是家道并未因此中落,反倒是奶奶在爷爷过世后不久,一力主张把家产大致分开,虽然仍是一家但分成了各门各户,自然房产田契之上都是不同的名字。直到现在全家人仍然不清楚当时不识字的奶奶如何能有那样的远见和魄力,这个举动实际上是拯救了整个家族。分家不到两年便开始了所谓土地革命,奶奶这一支被定为了富农,余下的亲戚都成了富农中农不等。虽然都有被批斗的资格,但是也远离了被镇压的命运。富农的意思虽然是富裕的农民,现在是人人向往,但是那个时代以及后面的几十年,这两个字可是一直压在整个家族头上的磐石,所有的人都透不过气来。但如果当年没有分家的话,则后果更是绝对不堪设想。就在那段朝夕不保的年月,年幼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很难想象当时终日恐惧于新政权权威和袭击之下的家人如何照顾父亲。这件事情后来有不同版本,其中最令人心酸的回忆是那时候已经放弃了,只是因为父亲生命的顽强才渡过了难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亲从小就有些谨小慎微,甚至可以有些不应该地说成是战战兢兢。小的时候还不觉得,长大以后逐渐地显露,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是父亲从小经历太多波折的结果。

想必喜欢一个人思考的父亲在学生时代也是在某种压抑中度过的,父亲上中学那个时代应该还没有开始强调出身,否则会更加的艰险。但是自从高考后,政治就成了紧箍咒,因为出身的原因,最后只能进入当时最不热门的专科师范,和同样出身所谓不好的母亲同校,想必他们那时候的相识也是因为同病相怜。其实何止是入学,后面的分配以及文革中的遭遇,都是同出一辙。

我虽然在襁褓中接受过批斗,但记事以后基本上算是风平浪静,当然随时也要自己提醒。在上高中之前的学校生活中,最难过的就是有关控诉旧社会的内容,学生们都被要求回忆家史,比一比谁的父母贱,谁的祖宗惨。那时父母对这些话题则是尽量回避的,而奶奶偶尔顺口讲述则让我和弟弟真的是惊恐万状,别说去学校讲,甚至都不敢向父母求证。直到后来户口本上正式有了革干一词,这才完全放心理直气壮。这里多说一句不相干的话,就是父亲小的时候应该是有机会碰到枪的,因为奶奶无意中提到过几次,家里曾经有过好几把”撸子”(其他枪的名字都忘记了)。我和弟弟虽然极为感兴趣,但是本能地停止了询问,不单是害怕真相,也是因为几乎所有的连环画中,拿撸子的都不是正面形象。

父亲中学毕业后,好像很顺利地就在沈阳城里找到了工作。那时候父亲的工作好像是会计或者文书之类的,想必非常的舒适悠闲。这个结论是原自于我自己的猜想,我和弟弟记事以后,偶尔在当年红卫兵抄家遗漏的物品中,发现了那个年代少见的进口手表照相机等等物事,虽然已经被革命运动砸烂,但想当年的光景,还是让文革末期生活在农村县城小镇的我们难以想象。据父亲说类似的东西原来数不胜数,都是当年工作之余在旧货市场上买的。印象深刻的还有个皮质公文包,虽然年代久远,但其精致程度还是让我们惊叹不已。想必那时候父亲的生活非常的丰富多彩,也是同样的原因,让今天的我明白了父亲在当年考入大学之后,生活发生了怎样变化。

相对而言,那个时期父亲的生活,应该是和后来的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以后那段时间非常接近。那时候生活相对现在要简单得多,单位分配住房一直持续到出国,所以没有买房买车的说法,空调北方城市用不上,食品价格刚刚开始上涨,但不难承受,只有高级照相机和电脑算是存款需要应付的事情。所以几乎是每天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回头看看父亲从他那个时代留下来的生活痕迹,想必过得也是同样惬意。

父亲平时的话不多,所以那段时间的经历也不甚了了。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业余爱好应该与我后来经历的非常地相似。虽然时间间隔了十几年,但是想到中间有个伟大的文革,所以各自周遭的条件应该是相对来说差不多。联想起初中高中那时候的我颇有些不务正业,不识时务地玩起来无线电航模摄影之类,在周围的朋友乃至整个学校中,都显得非常的另类。那时父亲既不鼓励也不阻拦,偶尔远远地指点几句就会让我茅塞顿开也受益匪浅。过后回想起来更是吃惊,因为心里明明认为学文科的父亲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

最开始的时候,对无线电非常感兴趣,当时的最大的目标就是自己装个半导体收音机。那时候家里的收音机还是电子管的,非常羡慕可以拿在手里的收音机,那时候叫半导体。想想也非常好笑,当时毫无知识,只是在一套那时挺流行的《青年数理化自学丛书》中学习了二极管三极管的构造原理,还找到了一个单管机的电路图,居然拿着书去街上的五金交电商店去买零件,当然那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后来辗转打听到另有一个不太正规的小店铺,是广播站办的,跑去果然看到了现在都很亲切的半导体零件。里面只有一个老师傅做售货员,耐心地告诉眼前的小孩,一种名称下的零件,会有很多的型号和规格,我手里的原理图只是上课用的,必须要有更具体的设计图,才能知道买具体什么元件,最后装出来收音机。当时的挫折感和沮丧也不用说了,那时也不记得和家人交流过,其实和任何人都没有交流过,但是记得父亲过几天后从教育局拿回家一本当时我从未见的《青年科学》月刊,里面大喜过望地发现有文章介绍单管机的制作,包括了所有的细节。至今我还记得,那个关键的部件,就是其放大作用的三极管,型号是3AG25。可能我当时看到那篇文章的心情,无异于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处甘泉。同时也惊讶地感觉到,父亲其实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我的活动漠不关心。印象深刻或者特别感动的事情还有一些,其一是当时所要组装的,都是最简单的收音机,信号放大后直接进入耳机,所以必须要高抗阻的800欧姆耳机,而当时本地商店里面只有8欧姆的耳机,没有变压器的话根本不能用。当时根本不敢和父母提起这类事情,只是自己着急,结果是某一次父亲出差回来,难以置信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高抗阻耳机,长大以后才了解,那是支老式助听器上的耳机,更是感激父亲的用心。还有一次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母亲和弟弟不在家,我那天刚刚调适好了一个小收音机,正在欢欢喜喜地用薄木板钉外壳。没想到不小心露在面板外面的调台用的可变电容的旋钮砸了一下,那是除了三极管之外最贵的元件,清楚记得是1块5,平日要攒好长时间才能实现的数目。当时怎么也凑不够,只好迎着头皮问父亲要,记得父亲当时马上就同意了,只是问了一个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是否能确认那个可变电容确实可以解决问题。得到答案后,马上就把钱给我了。现在还能想起来这些,不是夸耀自己的记忆,而是当时实在是吃惊加上感激。

后面越来越多的事例也证明,父亲在工作至上大学中间那段时间里的爱好,至少包含了无线电和摄影。所以我以前心中隐隐约约的一点自夸,就是自己是家里唯一学理科的,不由得打了折扣,因为好些我的所谓能力,都是父亲早就已经做过了的事情。等我大学毕业以后,就是约等于和父亲相似年龄的时间段,在开始工作的那段日子,主要则是沉迷于摄影和计算机。正是从这些爱好当中的经历,才令我感受到做喜欢事情的心里的惬意。

上面所说的那套《青年数理化自学丛书》自然是父亲买的,一共十七本,相对于当时的工资而言,价格绝对不菲。当年刚刚恢复高考,这套书就摆在了家里书架上。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督促过我和弟弟去读,但那套书中讲述物理的部分,我的确看了好几遍。想来当时父母的心愿,当然还是要我们去上大学,而不是上山下乡。这里面多说一句,父亲有买书的癖好,文革都没有改掉。我和弟弟小的时候也是一样,但是自从接触电脑以后,我买书的意趣就大大减低了,而弟弟至今还是一如既往。

现在想来那样的生活确实是应该珍惜保守的,但好像父亲和我在不同的年代,做出了相近的选择,就是主动改变自己的生活。父亲的选择是上大学,我的选择是出国留学。如果当时的父亲不考大学的话,如果后来的我不留学的话,都会是非常惬意的人生。只不过我们都没有选择在青年时代停止追求,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当时都不能说是错误,但也足以给下半生画上了问号。据说奶奶眼中的孙辈中,最先上大学的我最为得宠,好像上大学,早就成了我们家祖传的愿望。由此也可以想象,父亲当年考大学,有多少动力是来自家里的希望。

父母大学毕业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已经初现倪端,政治运动方兴未艾,所以两人都受到了出身的影响。虽然原来家住沈阳,却被分配到了县城农村,就是我和弟弟长大的地方。作为孩子我们不觉得,但是想到父母从城市到农村,加上运动迫害,更是练成了多少忍耐。再回想到我自己转眼在美国已经工作了十几年了,好像生活水平根本没变,甚至苛刻地说甚至还有倒退,当然这也是美国的大环境。而国内的生活水平,就城市而言,何止是翻了三五番。也许真有抗逆境的基因,在异国的生活经历中,凡遇到不好的逆境,父母的经历都算是对我的激励和警醒。

再后来大学毕业后父母都分配至农村中学,就是我和弟弟长大的城镇。小时候的县城只有两所个中学。说来也奇怪,父母任职的简称一中的学校,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镇中学,竟然聚集了诸多的黑帮右派人物之流的所谓四类分子,至今也没有明白其中的缘由。后来恢复高考,中学分为初中和高中。这么一大群具有黑色背景的教师被一位同样具有黑色背景的校长召集在一起筹建了当时的一高中,高考几年下来捷报连连,每年都有一大半的学生考进大学,就算运气不好的,复读一年后也能稳妥上大学。那时候考大学被称为跳龙门,不收学费而且国家分配工作。对任何一个农村青年及家庭来说来说都绝对是头等大事,所以一高中也自然一举成名。当时县里面一个重点高中全县招生,三个普通高中按区域招生,凡有孩子的家庭无不日思夜想如何进入一高中。

我读一高中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在学校任职多年,母亲是语文老师,父亲是教导主任。这中间唯一记忆中的事情就是能够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偶尔出入教导主任办公室。要知道那几乎是个黑帮办的学校,师道尊严虽然不说,但绝对是一丝不苟,所以所有的学生有事没事都是绕开那个办公室的。

和弟弟比起来,我在父母前面还是比较服从的。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正好是学制变革文理分班,一部分人读2年一部分人读3年,里面还分别设有文科和理科。但所有这些关于我前途的决定,我本人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动反对的念头。偏巧当时物理学的还非常不错,加上全家都是学文科的,所以颇有些得意洋洋。直到某一天,到外地听课回来的父亲,闲谈中问了我几个物理方面的问题,当时记得题目都比较深奥,要仔细想想才能回答。当时心里非常吃惊,绝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从外地的公开课上听来的,但是那些复杂的内容不理解根本是记不住的,当时吃惊不已,以前心里觉得家里惟有自己懂点所谓科学的那点得意,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后来高考成绩不错,高考结束后也是尽可能地放松,整天花样翻新地想出各种玩的可能。母亲高兴之余自然放任甚至是鼓励怂恿,父亲难得称赞几句不错后,便恢复了意料之内的无动于衷。

我考入大学后不久,父亲调任另外一所普通高中的校长。假期回来和同学朋友们聚会,这才知道父亲所任职的那所普通高中,那时候成就了一个小小的传奇,就是尽管生源是重点高中挑剩下的,但是有一年的升入大学的总人数超过了大名鼎鼎的一高中。其实升学的人数当中,有不少是前一年一高中的落榜生,但人们不管那些,一是传为佳话。父亲的能力那个时候得到了可能是一生中最好的展示。后来职位渐次升高,直到就任督学,但没有听说让人惊异的成就了。与此相比,我出国以后的进步就难以和父亲相比了,唯一值得稍稍吹嘘的就是,我春季出国入学,五月份就考试通过了博士生资格,所读的院系和原来的专业不同,所以没有本科和硕士背景,再加上半路出家,没有准备过GRE。至于托福是来美国后考试勉强通过的,现在想起来很难想象不及格的后果,真是托福。

从小以来的记忆中,父亲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也可能是从小生病有关,加上酷爱读书,所以父亲的视力很不好。自然我和弟弟也都戴了厚厚的眼镜。但这是父亲最不喜欢也不愿意承认的,所以我和弟弟都很晚才去配眼镜。记忆中父亲从来不关心当年别的家长最重视的考试名次,我和弟弟在家里做作业虽然不说什么,但一旦拿起和学校无关的书籍来看的话,几乎每次都会受到责备。后来有一次父亲去参观高校,回来反复描述在一所海运学院里面看到的,让他最为高兴的情景,就是一大队上完游泳课回来的男生,在食堂里狼吞虎咽地吃饭。想必父亲是希望我和弟弟都能长成那种黝黑茁壮的模样,看来父亲其实从来心里都是在向往健康。

可惜的是小时候我和弟弟的身体应该是和父亲非常的相像,算是非常单薄,加上极度喜欢读书,所以记忆中父亲总是极不满意。从来的记忆里,父亲不能说是非常的严厉,因为除了不喜欢我们看书之外,对我和弟弟并没有太高要求。但平时父亲的话不多,总有些距离感,所以尽管没有什么后果,我和弟弟也尽量不惹父亲发火,但是之于看书这件事情,我们总觉得没有什么错。

那时候可读的书寥寥无几,识字不多的时候,只能看连环画,那时候称为小人书。镇上的新华书店里面小人书柜台里面有多少本,每本的价格多少,我们都是一清二楚,几乎所有的零花钱全部都买了书。书买到以后是不能让父亲看到的,否则又会是一顿数落。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就是一次吃饭的时候,弟弟始终不肯放下正在看的连环画,气急了的父亲直接抢过来撕掉了。当时一家四口顿时都惊呆了,包括父亲开内,想必也是惊讶于自己的失态。我虽然不是主角,但是心疼加上害怕也是心里怦怦乱跳,弟弟则是放声大哭,直到我上学离开家也没有停止。更加吃惊的是下午放学回家后发现,弟弟正在看一本厚厚的连环画,名字好像是《草原雄鹰》之类的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价格印象很深,3角7分是当时书店柜台里面最贵的了,以前总没有舍得买。后来才知道,弟弟的哭声一直不停,父亲只好让步,让步又加上退步,带着弟弟去书店买了一本小人书。当时不声不响,但是我心里确实是非常的震惊。

其实类似的事情据说也在我身上发生过,周围的人经常提起,一直像个笑话一样随着我长大,就是弟弟刚出生的时候,两岁多的我看到弟弟吃奶,几次要求不行,最后是放声大哭。听说后来也是父亲忍不住,出去给我买了好些炼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个故事的影响,直到现在我看到炼乳都是百感交集。

写到这里,想起来还有件事情,那是唯一记得的一次挨打。就是小时候听了些评书,院里的孩子也都拿起棍棒操演想象中古人的英雄行为,不知怎样我竟然把弟弟的门牙碰去了一小块,狂怒的父亲狠狠踢了我一脚。当时因为惊恐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但是愧悔却一直持续到今天。还有一次闯祸印象非常深刻。就是小时候闹地震,家家都在临时搭建的地震棚里过年,周围堆了好些禾稭保暖。拿着鞭炮玩火的我不慎变成了放火,最后闹到了邻居一起动手才把火扑灭。也是头一次闯这么大的祸,当时也不敢细看损失,大人们停手后就远远地躲开去,直到晚饭时间才犹犹豫豫地回家。惊讶的是一切平常依旧,别说斥骂责打,甚至一句话也没有提起,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这里也可以说我和父亲非常的相似,那就是从不体罚孩子。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家里是两个从小说洋话的女儿,没有任何体罚的可能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不忍不敢所以不能。

写到这里也觉得太多太杂了,转头看过来,居然一多半都是在写自己,也许父亲留下来的回忆太难以梳理了,也许枪手也真的是认为自己以前的生活,就是在重复父亲的经历和生平。另外还请原谅有些自我夸奖,但可以说是我不敢言父之过,连自己的缺点也可以尽数忽略。总之虽然没有大风大浪,但也绝不简单,不是太过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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