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中的悲催蚁族(前传)

Posted on February 2, 2017 by

美国大学中的悲催蚁族(前传) - 流浪枪手 - 流浪枪手的驿站
         老王从冰箱里拿出今天的晚饭 —— 昨天晚上seminar剩的Cheese Pizza,从沃尔玛一刀一磅买的半个月前炖好的鸡肉,还有从学校门口某被称作屌丝楼的中餐馆顺手拿的几包日本酱油小料。老王打开饭盒盖,熟练地撕开酱油带,淋在鸡肉上,放进微波炉,忽然开始愤愤地嘟囔起来。
        老王来美已经到了第八个年头了。或者,老王读博已经到了第八个年头了。
        上个世纪末,老王以县城第一,省内第八的成绩考到了北京海淀区某大学。报志愿的时候,老王,或者当时的小王,把专业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理科太变态,文科太愤青,工科太土,于是就报了21世纪的朝阳学科,生物科学。考上了某大学在当地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从县委书记到县计生委主任再到县火葬场厂长一起组团到他家拜见他,自然会说一坨有的没的“以后要回县城报效父老乡亲”之类的话。另外还有县里给他的一万块钱奖学金。小王盯着那一万块钱奖学金,嘴上满是应承,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自己是去研究尖端生物科技的,你一个小县城能有什么本事请我来。我研究出来的东西倒是可以帮计生委主任搞搞计划生育,可是你,火葬场厂长,你来凑什么热闹,以后人类寿命延长了,你可是要失业的啊。
        某大学的日子有点出乎小王的预料。学的东西既不能搞计划生育,也不能抢火葬场厂长的饭碗。平时无外乎上上课,刷刷试管,养养小白鼠什么的。小王后来才听别人说,原来国外的科研才叫科研,国内科研都不是科研,要不为啥大家都争着出国呢。于是小王决定一定要出国到国外转转,考GRE,托福,申请,终于拿到了中西部某州立大学生物专业的offer,全额奖学金!
        这件事情在某大学没什么影响,但是在小王家的县城,又传开了。县领导从县委书记到县计生委主任再到火葬场厂长又一起组团到他家,小王发现自己读了4年生物,火葬场厂长还是油光满面的,丝毫没有饭碗被抢的征兆,不禁有点失望。书记一张口就问去哪所大学啊?小王把自己大学名字一报,县委书记恍然大悟式地“哦”了一声,显示出自己不仅知道本省省城的大学名字,还知道远隔重洋美国某省省城大学的名字。计生委主任和火葬场厂长等人也纷纷附和。县委书记旋即表示希望小王学成归来到省城大学任教,“我们省很缺你这样的人才啊!”又引来小王一阵的鄙视和不屑。
        美国的PhD生活单调而无趣。平常就是做实验,然后找老板汇报。实验结果差了,导师自然皱着眉头,这都做不好还当博士;实验结果好了,老板还是皱着眉头,“Too goodto be true”;文章被拒了,老板皱着眉头,一副老子花钱是养PhD不是养猪的嘴脸;文章发表了,老板还是皱着眉头,这篇文章做得太浅,下一篇做得深一点。总之老板总是对自己不满意,一年两年三四年,五年六年七八年,小王盼PhD毕业,王师兄盼PhD毕业,最后是老王盼PhD毕业,却一直没盼来。农民祈雨,妇女祈子和北美PhD祈毕业,并称中国三大传统祈福活动。
        除了做实验,老王能想到的就是省钱。不仅仅因为不够花,更因为老王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于是乎,去costco蹭sample,去seminar蹭free food,以及周末去教会蹭饭就成了老王除了实验以外的主要活动。作为“三蹭”青年的老王果然这些年下来省了不少钱,他心里越来越激动,因为,他离自己心中的“远大”的理想只有一步之遥了。
        大概一年前,老王开始经常浏览craiglist之类的网站,而且不是去看“women seek men”之类的yy找快感,因为他要买车了。
        老王一直坚信车子代表了人的身份,比如县里计生委主任只能坐坐捷达,县委书记就可以坐桑塔纳了,而省里的大领导到县里视察的时候,都是坐奔驰。在选车的时候,他也一直不忘这个原则,日本车固然便宜经济,但是没有身份,不够气派。于是他从一开始就只看奔驰,德国车固然贵,但总架不住转手折旧,终于,老王发现了一辆93年20万迈的五手奔驰。有了车的老王顿时觉得自己上升了一个档次,毕不毕业也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现在外面经济形势不好,毕业了也没有地方去。
实现了理想的老王仍然保持着“三蹭”青年的优良品质,而且更加变本加厉地省钱。一来,英国学者研究表明,玩命省钱和玩命花钱都是会上瘾的病,老王早已病入膏肓;二来,他金贵的五手老奔驰是要吃钱的,保险要花钱,加油要花钱,如果不小心没看清警示牌停错车,吃罚单还是要花钱。于是老王有了车,也不舍得开,继续走路上学,走路去costco蹭sample,走路去教会蹭饭。当然有一个例外,就是如果有学妹需要用车了,那就另当别论。
        本科生小兰就是众多曾经用老王车的学妹之一。奔驰本来就比靠骡拉(corolla),刺猬壳(civic)之类的车费油,再加上是一辆15年20万迈的五手老奔驰,燃油效率更加的低,每次老王看到油表蹭蹭的掉,那感觉,“这个车烧的不是油,烧的是我的血!”于是老王每次带学妹们出去买菜,都会主动要求share 油费,一来二去,那些“用老王车的学妹”就成了“曾经用老王车的学妹”了。小兰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吓跑的学妹,每次不仅不等老王开口就主动掏油钱,而且给的还比别人多很多。于是老王很确定小兰一定是对他有意思。
        就在这么一天,老王特意约了小兰去买菜,去的地方自然是沃尔玛——一般小兰在沃尔玛是不买东西的,她都会等老王买完,然后要他开到某个whole food store,自己进去采购一大堆老王认都不认识叫更叫不上名字的吃的。当然有一点老王挺确定,那里的肉最便宜也要5刀一磅,上面都打着organic的标记——这一天,如同惯例,先来到了沃尔玛,老王进去采购了一圈,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心想自己马上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结好帐,走出沃尔玛,兴冲冲地打开后备箱,把一大包鸡腿肉放好。小兰在车里等他,他拉开副驾的门,理了理乱糟糟有点带油的头发,摒了摒某次info session弄来的体恤衫——公司是干什么的忘了,因为有实验要做,所以吃完pizza就立刻走了——收了收腹,笑眯眯的说:
“小兰,我知道你等这个时刻很久了,当我女朋友吧!”
        小兰张大嘴瞪着眼睛盯着他看了良久,表情里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有一点老王很确定,这表情既不是久旱逢甘霖,更不是洞房花烛夜。
“我上次油钱给少了么?”老王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句话。
“没有啊!没有!”他赶紧解释
“我下个月毕业就要回国了,你不是要留下来么?”
“为什么回国?”老王很不解,他还有一句话“都是混得惨才回的”,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一路上老王魂不守舍,差点闯了两个stop sign,幸好周围没有警察,要不被罚了这个月就没钱吃肉了。
        回到实验室,结果还没出来,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老王是从来不在外面和别人吃饭的,学妹们也不例外,因为“自己做的饭太好吃了”。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文章开头的场景
        老王从冰箱里拿出今天的晚饭 —— 昨天晚上seminar剩的Cheese Pizza,从沃尔玛一刀一磅买的半个月前炖好的鸡肉,还有从学校门口某被称作屌丝楼的中餐馆顺手拿的几包日本酱油小料。老王打开饭盒盖,熟练地撕开酱油带,淋在鸡肉上,放进微波炉,忽然开始愤愤地嘟囔起来。
“都是混得惨才回的!都是混得惨才回的!”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那种表情比小兰答应当自己女朋友还要欣喜一万倍,比自己试验出了好结果还要欣喜一千倍,比自己PhD毕业还要欣喜十倍。
        但是那表情转瞬即逝,变成了无尽的哀怨。他盯着微波炉里的酱油、鸡腿和剩pizza,终于抑制不住吼了出来。
“今天晚上有seminar!有free food!我竟然忘了!”
那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比杜鹃啼血还要哀怨几十万倍。。。

美国大学中的悲催蚁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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